永夜行歌

Spock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在眼前的PADD上，手里这份气象报告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他只看了三页。
理智分析后，Spock认为以现在如此低的工作效率不适合强迫自己再坐在办公桌前，而是直面令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——他的舰长对外出售了自己的一次约会机会，价高者得。
与Kirk从餐厅分别回到军官公寓后，他命电脑调查了有关讯息，每次刷新页面都会出现新的“企业号舰长Ace Card”求购链接，来自联邦的各星球各殖民地，讯息发布者们开出的价格也高得离谱。最终赢得那张卡片，必然是Kirk的极端爱慕者中身份显赫或财力雄厚之人，以这次会面为跳板进一步接近Kirk，甚至向他提出建立浪漫关系。这是完全可能的！
在执行深空任务的近三年时间里，他们遇到的新文明新种族后，王公贵族们或礼貌请求或武力威胁舰长与皇室联姻的事件不胜枚举。
名为嫉妒的情绪顿时在身体内翻涌，Spock想要阻止这次约会，但是动用舰队特权是不公平的。他迅速写就了一篇措辞恳切的求购文章，表现得自己势在必得。
在发送前最后一步，填写自己可以接受的收购价格时，Spock犹豫了。他无法将对Kirk的感情量化为具体的数字，以商业价值来衡量他肯为舰长作出的牺牲更是不合逻辑。
这份犹豫也终于让他从清醒过来，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徒劳，他没有任何立场反对Kirk行使与他人约会的权利，就如他没有立场阻止Kirk辞去舰长一职。
即便Spock从未承认过，Kirk仍旧是他见过的最具天赋的舰队指挥官。在Kirk最初接管企业号时，Spock曾听说过有关人类的无数流言蜚语。有舰员认为他太过年轻甚至还未完成学业，或是他的升迁全凭他葬身火海的英雄父亲。
Spock从不会为流言所扰，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，遗憾的是他一开始也对Kirk抱有偏见。他质疑Kirk的每一个决定，认为Kirk过于情绪化，鲁莽无谋。
在自己忙着对Kirk冷眼评判时，人类却用事实一次次证明，他是对的。
Kirk击败了Khan，用生命赢得了船员们的敬爱与尊重，Spock自己亦成为Kirk的俘虏，为他的人格魅力倾倒。
五年任务正式开始后，偶然情况下若舰长遇到紧急情况，Spock必须接替其职务，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并不渴望指挥权。“究竟该牺牲一名船员保全大多数人利益，还是绝不舍弃任何一人，集全舰之力营救”，他频频陷入类似的两难境地。
作为大副，他的职责是为舰长提供全部具备可操作性的方案并监督他履行职责。但若是将身份切换为一艘星舰的管理者，最终作出决策却要艰难上千万倍，承担的责任也要重上千万倍。Spock可以避免将自己置于那种境地，Kirk却没有选择。
总是成为众人焦点的Kirk经常因资历不足被上级轻视，Spock自己也并非经验丰富的舰上军官，他们两人都在依照各自的步调成长。
Krall的袭击是迄今为止企业号遇到的最大危机，Kirk再次冒着巨大的风险拯救了船员们和约克城内的无数生命。但是这一次，Spock不会坐视Kirk独自涉险，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冰冷的辐射隔离门，他可以牢牢地抓住Kirk的手。
在Kirk尚在医院休养观察时，作为企业号已复职的最高军衔军官，Spock接手了一切与舰员有关的事务，也是那时他从Paris准将处了解到Kirk在前往星云前曾提交中将晋升申请。坦白说，Spock十分震惊。他从未想过这个以太空为家的男人会在长期任务中萌生离职的念头。
他以为“企业号舰长”就是Kirk在这个宇宙中最好的位置。深感惋惜之余，Spock发觉，自己似乎做了同样会令Kirk惋惜的事。
Spock回忆起，当千钧一发之际他将Kirk拉入Krall的工蜂艇中时，Kirk对他说：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。”
Kirk希望并感谢他在他身边。
Spock不由重新思索起自己对于Kirk的意义，以及自己最好的位置究竟在哪。
他一直以为曲速核心辐射隔离门内外的那场死别是他们友谊的开始。如今想来，当Kirk脸色青白地对他说：“我希望你知道为什么我回去救你”时，或许他错过了Kirk话中的更深层的感情。他原本应该有更好的回答。
Spock想要探究可能性。显然，他必须加快进程了。

这就是他前来McCoy办公室的理由。

Spock平躺在生物床上，接受扫描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医生看着医用三录仪，一脸困惑。“扫描结果显示你完全健康，你究竟是觉得那不舒服才来找我。”
“我认为自己陷入了间歇性的集中力下降。”
“具体表现？”
“我很难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处理事务上，工作效率下降了70.2%，因为某个人吸引着我。在非工作时间更是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神，无法相见时，我的脑海中都是那个人的样子。”
Spock说完，耐心地等待医生的诊断，却只收获了一阵尴尬的沉默。
“Doctor？”Spock侧过头，发现McCoy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。
如果不是了解Spock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就是个榆木脑袋，McCoy会认为尖耳朵地精是故意来拿自己寻开心的。
他故作郑重地咳嗽两声。“好吧，你被某个个体吸引，如果非要将其视为某种病症的症状……人类会把它称为相思病。”McCoy耐着性子解释，但同时满脸写着：孩子，你这病我没法治。
“显然，是的。”Spock点点头。
这坦然而淡定的态度，Spock莫不真是来耍自己的！
“你既然知道还问我！”McCoy简直想把Spock从生物床上掀下去。
“冷静，医生。”床上的瓦肯人气定神闲地坐起身，“只是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，我产生上述症状是因为我对某人产生了浪漫情感，而非生理上出现病变。而为了不占用您的工作时间，我将预约安排在最早的看诊时段之前。”
McCoy咬牙踮了踮脚，决定不跟情感白痴计较。距离下一位患者到来还有段时间，陪Spock聊聊也未尝不可，他的确想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能把绿血地精迷得魂不守舍。
“跟我说说你喜欢人吧。”工作时间不能饮酒，医生给自己端了杯茶来，好心带了Spock的份。“企业号的船员？”
“肯定的。”想起那个人，Spock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温柔。
“长得漂亮吗？等等，不用回答，这是个蠢问题……用三个词描述下。”为了防止铁刘海一夸起心上人就没完没了。
“Attractive，Marvellous，Invincible.很遗憾，标准语并非我的母语，我只能尽可能选择贴切的词汇。”
这就已经让人觉得是天神下凡一类的人物了。
“看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，还没告白呢吧。”
“或许您能提供可靠的建议？”
“找我干嘛！泡妞你不是该去找那匹肯塔基种马吗！”
“我推测你所指的是我们的舰长。”
McCoy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“没有他搞不定的种族，他最懂女人心思了。或许除了瓦肯人。”医生笑着摇摇头，没有冒犯的意思，但瓦肯人的女性是他所见过的类人种族中最无趣的了。
“恐怕不行，Kirk舰长正是我的爱慕对象。”
McCoy差点被茶水呛死。
他要收回刚才那句话，这个宇宙里根本就没有不受James Kirk魅力影响的种族，就算是单细胞生物！
“我早该想到你们两个有一腿……”McCoy抻长脖子好容易缓过劲儿来。
“考虑到我们目前的关系，‘有一腿’这种形容是不准确的。”
“不用担心，大胆地上吧，那小子向来来者不拒。”McCoy开始收拾茶具送客。
“请不要这样，医生。”Spock语气忽然凝重，“我是认真地与你讨论，究竟如何才能确保舰长同意与我展开浪漫关系。”
McCoy眯起眼睛：“你就这么担心被拒绝？”
他看到Spock的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下，这可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Spock。由于瓦肯人擅长控制感情又信奉该死的逻辑，大部分时候似乎Spock才是他们三个中最年长沉稳的那个，没想到也有他来向自己求助的一天。
对于感情，他的两个朋友走向了相反的两个极端，却没想到背向而行的他们脚下的路绘成了封闭的曲线。
“医生，你的答复？”Spock又一次询问。
“没有。”医生靠在墙壁，带着过来人的自信。
瓦肯人的脸上一片茫然。
“如果想让我给你出些增进感情的主意，可以，但是万无一失的计划，没有。恋爱这个问题上，别指望能找到万能公式，带入数据就推导出唯一的结论。
“所有恋情展开的第一步永远是情感表达，你从来不擅长这个，但必须去做，必须将你的感受告诉对方，才能确认对方是否对你有同样的感情。
“总之，别想太多，你要真被发好人卡了，我请你喝酒。”McCoy豪迈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，尽管Spock依旧一脸忧心忡忡。
爱情就像瘟疫，McCoy作为医生对这个比喻深感赞同，但它又与瘟疫不同，根本不存在医治的良药。
“对了，我知道你这讨人厌的家伙朋友不多，可为什么偏偏找我说这个？”
Spock又露出了那副占尽优势的表情：“作为已婚并育有后代又离婚的人士，我认为你在应对浪漫关系及被恋爱对象拒绝方面有更深刻的理解。”
医生的嘴角快向下绷成直角了。
“滚出去，你这尖耳朵恶魔！我要烧鼠尾草了！” 

人类女性多数热爱浪漫，Spock不知道追求人类男性时这一法则是否适用。

当遇到确实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情况时，至少要让对方感受到获得了足够的尊敬和重视，这是他这些年里与人类打交道所总结的经验。

所以，选择一个对人类而言较为正式的地点约会，然后表达心意总不会错。

结束一天的工作后，Spock坐在舰队办公室，向Kirk发送了一条讯息。

“晚上好，舰长。我计划明日前往参观雕塑公园，手上恰好有两张门票，希望邀请您同去，不知您明日是否有闲暇？”

Spock自己更倾向于去博物馆或者美术馆，但或许身处室内会令Kirk感觉沉闷。他了解舰长爱好户外活动，但是考虑到Kirk刚出院这一事实，Spock不推荐攀岩或游湖划船等对体力消耗较大的项目。他们都热爱自然，那么植物园看起来符合条件，但是McCoy担心某些植物品种会引起Kirk的过敏反应。天文馆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，不过作为舰队成员，每日皆可见到的太空图景令人兴味索然……

他和McCoy多番讨论，直到医生被他烦到发誓下次手术只用针线给他缝合伤口，Spock终于选定雕塑公园作为约会地点。

环境开阔，游客较少，同时有浓厚的艺术氛围。

很快Spock收到了Kirk的回复。

“是这样的，约克城的安全主管邀请我做一个太空战术讲座，我需要准备发言稿和相关资料。”

Spock的心迅速震颤了一下。从人类角度看，这是一个委婉的拒绝。

无妨，改日再聚。

他刚想这样回复，通讯器又震动了一下。

“但是，我已经完成了大部分，再明天一上午就足够。所以，请求批准。”

计划忽然峰回路转，情绪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化，Spock忍不住站了起来。

他抬起头，看着桌面上相框内Kirk的卡片，人类灿烂的笑容令人感觉一阵耳热。

Spock用标点字符回复了一个笑脸。

TBC.

520短小更新，明天还有一更